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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愁煞树

第七章 愁煞树

也不知岁月几何,就如此听风引雷,似乎也无春无秋,他便如此伸展着自己的枝桠与根部,一日日一年年。

他只记得有一日,风更大了,狂风带起的沙石一下下地敲击着他已经有碗口大小的树身,天上的落雨不再似以往柔润而是变得愈加疯狂,不仅打落了他不少叶子,更有甚者连他直接穿透了叶面,枝干,痛入魂魄,使得树身有了些许颤抖,但依旧挺直。

终究到了风雨最甚之时,他望见一只巨大的蝴蝶掀扑闪着翅膀划过天穹,翅膀的每一次颤抖他都能听到无尽的哭号尖叫与欢喜嬉笑之声,他感受到蝴蝶身上拥有无穷的毁灭气息,又感受到蝴蝶身上散发着无穷令他欢喜的生命气息。

不知过了多久风雨渐小,不道孤痴痴地望着蝴蝶飞往的天穹,一个奇异的想法就此扎根在他的思想之中,有如他般生根发芽。

他还记得有一日,那是有一人抱般粗细之时,天上的层云骤然一同涌向一个方向涌去,天穹第一次露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沌之色,然后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一股令人心悸的波动,风似乎都屏住了呼吸。不道孤心中十分疑惑,但却生出一种叫做庆幸的感觉,庆幸那波动并未伤害自身,带着这份庆幸,不去理会天穹之上划过的几道火光,他又睡了过去,似乎已经适应了这天地间的死寂。

再一次醒来,他先是看了看那满地原属于自身的落叶,数了数枝头那见怪不怪的白色小花,再丈量着自身的大小,然后顺着风欢快地摇着自己的树冠,然后就开始感知着这周围的一切。

突然,一声枯枝断碎的声音惊得他猛地落了半树叶,,闭了一树花,赶忙四下去寻那声源。

没多久,他看到一个披着蓑衣的身影,杵着一根一半烧的炭黑的木棍缓缓地走到他树下。那身影他记得挺清楚,便是他还是一颗无根的种子时候在缝隙中看到的垂钓之人,只是那人的吊杆成了杵着的烧火棍,身上本是严实的蓑衣也是惨不忍睹,身旁也少了一只鱼鹰,只是那张记不住的连却让不道孤记忆犹新。

“呀,你都这么老了。”那来者似乎认出了他,先开了口。可当不道孤要回应的时候,却发现自己是棵开不了口的树,也只能借着风而将身上的白色小花晃开,来表达自己的欢愉——这可是除了那只蝴蝶之外不道孤见到的第二个活生生的生物啊,而且还是自己认识的。

“嘿嘿嘿,你虽从那株王八蛋中飞散而出,可却跟那株王八蛋一点都不像呢。”那人伸手摸了摸不道孤的树干,似乎懂得不道孤表达出的善意与欢愉。“嘿嘿嘿,只是这次我得在你这儿避避雨,还得跟你要点东西哩。”

不道孤虽不知道那株王八蛋指的是谁,但他听得懂那人的话,于是欢愉地随着风晃了晃树梢表示欢迎与答应。于是那人也不含糊,一烧火棍把不道孤的一根冲天引雷的树枝给砸断了下来,并趁着不道孤没反应过来迅速在那枝上缠上一根鱼线,一杆崭新的鱼竿就被造了出来。“不好意思啊,应该不会太疼吧。”只见那不好意思地道着谦,然后又不知从哪摸出五根鱼线绑在不道孤的一根树枝上“这五根鱼线就当我给你的补偿啊。”

不道孤虽有些许痛感,但这比天雷轰击又算什么呢,他依旧随风晃着自己的树梢。

接着只见那人靠着树干就坐了下去,然后解下自己那件惨不忍睹的蓑衣,再从地上捞起一大把落叶,并一手拿起了腰上那个不引人注目的酒葫芦,一手捏着一根不知何时缠上鱼线的枯枝,一口就一手地开始修补蓑衣。

托了他的福,不道孤也有幸喝到了几口那人喝的东西,一种称为酒的东西。就如此,不道孤微醺这看着那人左一枯枝,右一枯枝地渐渐将那蓑衣补好。

不知又过了多久,雨停了,风柔和了,蓑衣也补好了。那人站起身,手掌摩挲着不道孤粗糙的树身,然后披上蓑衣,拎起鱼竿,系好葫芦,对着不道孤微笑道“我也该走了,你应该还没有名字吧,走之前送你一个名字,那就叫不道孤吧,咱们后会有期啦。”

在那人话没说完时,不道孤便已醉得睡了过去,依稀听得一个孤字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不道孤醒转过来,四下寻那人,可树下除了枯枝落叶,别的什么都没有,便又去找那五条鱼线,只见鱼线正随着风儿轻轻飘荡着。他有些高兴又觉得很是失落,高兴是因为他有了一个朋友,那朋友还给自己起了名字,失落是因为这片天地依旧除了风雨,仍是死寂如旧。

于是,他如以往醒来般数了数树上的花,盯着地上的落叶发会儿呆,为自己又长大了多少开心好一会。接着便是惆怅地对着天穹的云儿发起了呆,惆怅的是那根绑着鱼线与给朋友砸断的引雷枝都没有再生长了。

发着呆,他便困了,但是风中传来的一丝生机气息却让他一下便精神起来,开始四处寻找着气息来源,终于他感知到天穹之上,有一个翠色的圆圆的东西在风中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生机。

于是,他尝试向那缕生机表达善意,可却得不到那生机的回应,好像是风一直在带着它随意飘荡着,就像自己最初之时一般,可风的前方是天穹上那片无尽的雷海。

不道孤急了,眼见那缕生机将被云海磨灭之时,他忍着剧痛扭动着自己的树枝拦在了那翠色的圆形生机前方,受着雷蛇的无情噬咬,他从风中抢下了那缕生机,并藏在自己树梢的最深处,并小心翼翼地向着那生机表达着自己的善意,可却迟迟得不到回应,而更让他着急的是,他感知到那生机似乎随时都会消散。

从变成一棵树开始,他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,甚至没去理会自己枝干上被雷击而起的火焰,甚至急得连枝头的花都谢了半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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